[旧文]冨土康复工往事

Kisser0

谨以此文，记录2020年春天发生在烟台冨土康复工初期的一些小事。


冨土康的一纸政策，落在烟台富畜身边，变成了他们和家之间的一道天堑鸿沟。

疫情之下，正腐文件精神要求各企业不早于2月10日开工，对于这个精神，冨土康一丝不苟地执行了。

2月10号这天，是它正式开工的日子。不过对于返厂上班的员工，它的要求是：无论是否有自住房，都强制入住公司集体宿舍，不许回家，不许走班，直至疫情结束。这个fxxk egg的做法，跟烟台正腐疫情期间不提倡集中住宿，尽量安排走班的文件精神背道而驰，但冨土康振振有词，广大富畜怨声载道但无可奈何。本来就没打算返厂复工的我，抱着吃瓜的心态，早上7点多，坐着家里大领导上班的顺路车，早早就到了公司大门口的报道点。这个时间明显太早了点，报到点外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积极分子在排队等候，秩序井然，并没有什么热闹可看，兴味索然。

我看了一会，就打算回家。第一次从公司步行回家，路上人车寥寥，路边霜草萋萋，6公里的距离，我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一路上，空气清冷，蓝天白云，长时间宅家的郁闷一扫而空，走得微微出汗，干脆摘掉口罩，无比放松，享受，甚至想这么一直走下去，什么都不想，有种husband still want what的荒唐感觉。

回到家里后看到同事发的复工报到点的照片，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开工大集，所言非虚。

在家里一直呆到3月初，期间各种来自冨土康的传言此起彼伏，哪个宿舍有发热导致整个宿舍被隔离的，不戴口罩到处闲逛的，还有说不复工会被裁员的，不复工会被扣罚绩效的。。。。部门的同事顶不住压力纷纷返厂复工，入住了冨土康大监狱。

3月8号，家里大领导已经在抗疫一线忙碌了40多天，而我整天窝在家里出了陪小领导学习以外，无所事事。时间越久，心底的羞耻感越强。我终于下定决心离开家入住公司的集体宿舍。

到了公司停车场以后，报到，提交近期移动轨迹，测量体温，然后一辆大巴统一拉到所谓的缓冲区，爱心观察区，冨土康E区宿舍。这个缓冲区是用来临时住人的，烟台市内的，住1天即可，省内返回烟台需要住7天，外省非疫区返回的，要住满14天。缓冲完成后接着就会有车送到所谓爱心宜居区，冨土康A区宿舍。就是这个所谓的爱心，把来自全国各地的富畜集中在一起，反而跟最安全的家属给隔离开，跟监狱完全没有区别，脑子得被马户踢了多少蹄子才能想出这么打脸的名字。

先到E区宿管办领取行李，一床丝绵的被子，一个被套，一个薄床垫，一张床单，一个枕头和枕套，我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是全新的东西。这些东西，传言说是有偿使用，要收取120元的费用，当时根本无从求证。这种遮遮掩掩暧昧不明的态度，像极了公司既要那啥又要那啥的一贯作风。

然后拿着宿管给的单子按图索骥找到分配的房间，4架高低床的房间里面已经住了5个人，我是最后一个，进去以后戒心重重的大家都彼此连一个招呼也没打。仅剩的一个上铺床位，我草草铺了一下床垫，连床单，被套，枕套都没拿出来，就躺下看手机里提前准备好的美剧。那时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堂堂灯塔国，居然也在新科罗娜面前一败涂地，导致几乎所有的美剧全部停摆。抱着且看且珍惜的心态，看了几集就没舍得继续再看，揉揉酸胀的双眼，走到宿舍的窗户前往外看，外面的绿植几乎都没有发芽，整个宿舍区一片萧索。

下午去餐厅吃饭的时候见识了一下这个宿舍区迷宫一样的回廊系统，这套回廊，把整个宿舍区所有的楼栋都连在一起，这就造成了各种隐患，于是，几乎每个路口都有红袖标在执勤。


宿舍区的围墙外面是大片的空地，这片空地，还是当年开发区预留的冨土康扩张用地，现在看来，以烟台冨土康逐年缩水的规模，恐怕永远都不可能用到这些预留地了。再远一点是磁山的剪影，夕阳西下，带起一片晚霞，初春的大地正在默默迸发。墙外的风光真好，在冨土康大监狱里才住了不到一天，我就有了这种感慨。


长长的走廊拐了两个角，尽头是空荡荡的餐厅，进入餐厅之前有红袖标手持酒精喷壶给进入餐厅吃饭的人手喷洒酒精洗手。绝大多数人都窝在号里吃泡面，餐厅里卖饭的工作人员比就餐的人都多。我要了一份清炒绿豆芽，一份土豆鸡块，看见旁边有类似炸豆腐片的东西，也要了一片，结果是一块鸡排，一碗米饭，一碗清可见底的恩西玛，一共花了10块钱。重点是这碗恩西玛，由于菜太咸，我喝完了以后端着碗过去打算再来一碗的时候才知道以前都是免费的恩西玛，现在居然要5毛钱，真长见识。不管怎样，总算糊弄饱了肚子。这时总算明白了为啥大家都宁愿吃泡面也不来餐厅吃饭了。宿舍的楼下有一间小小的超市，里面的货品都针对集中住宿需求进行了高度定制，价格完全有发国难财的嫌疑，但是禁止外出的政策之下，这个袖珍超市倒也门庭若市。我也在里面买了点面包牛奶矿泉水和泡面，打算作为明天的口粮。




回到宿舍，里面已经有两个烟枪在吞云吐雾，屋里乌烟瘴气，心里无数匹神兽奔腾而过，早就把冨土康制定集中住宿政策的人祖先问候了无数遍。

宿舍里的淋浴完全损坏，外面连廊里的公共冲凉房可以使用，但是让人心里直犯嘀咕，不敢去，晚上也就这么将就着和衣而卧了。

一直窝在宿舍里到第二天下午，终于等来了可以搬迁A区宿舍的通知。在楼下瑟瑟寒风中等了一个多小时后，转运车姗姗来迟。现场的工作人员把所有人的行李一股脑堆放在车厢前半截。然后像驱赶牲口一样把等车的人撵进了车厢后面，人挤人，人挨人。

万幸的是在A区宿舍分到一个没有原住民的空房间，并且是下铺，房间里面只放了3架高低床。地上到处是酒瓶烟头碧云涛各种垃圾，我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把宿舍收拾干净，铺好床铺后环视了一圈宿舍，跟同事们住的8人间比起来，目前为止的单人间让人觉得挺满意。这种一人独享一个房间的待遇4天后才被新搬进来的仨小伙终结。

A区宿舍的条件要比E区好很多，至少淋浴热水供应无虞，并且也可以去商业街以及操场溜达，心理上比在E区要轻松了很多。

商业街曾经数量众多的超市只有两家在营业，里面的东西全都不明码标价，售卖的水果之类几乎都是市场上能见到的品相最差的，但是价格却能高到让人发指的程度，并且结账时如果不索要小票的话，被宰的几率非常大。很多富畜私底下都在传言，说这两家超市，其实是冨土康烟台园区某位高管的私产副业，就凭这，该高管整个疫情期间赚得盆满钵满，这就是垄断的力量。

魔幻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热衷蹭热点的冨土康忽然有一天宣布聘请了钟南山院士作为集团的健康顾问，其实钟老哪里需要聘请，托孱弱的CDC的福，他本来就是全国人民的健康顾问好不好。广大吃瓜群众对这种不要脸的宣传方法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就像当年的百万机器人，万马奔腾，农民工返乡创业，灯塔国投资建厂等等，哪个不是牛逼吹得山响，最后不了了之。简直就是万磁王。钟老那么忙，有工夫搭理你这点烂事就怪了，还不是死不要脸地硬往上靠。从疫情开始，冨土康就疯狂地用肆虐的新科罗娜给自己打广告，下作的骚操作一个接一个，高调朝社会宣布，要造口罩，复工的时候依然要求员工自备。为了省钱，造出来的口罩不使用环氧乙烷消毒杀菌就直接发放给富畜们，并且一周定量配给，两个。

多年以后再次进入A区宿舍的操场，塑胶跑道让人很有跑步的冲动，但遗憾的是这次蹲大狱我没有带适合跑步的鞋子，只能围着操场转圈散步。3月傍晚的烟台，气温还是很低，金红色的太阳慢慢地躲到层层叠叠的楼房后面，只剩几道霞光从缝隙中刺穿出来，一如眼下的冨土康。下班以后回到宿舍也是茕茕孑立，我就干脆在操场上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后来搬进宿舍的小伙有一个是山西长治人，细聊之下才知道他来自长子县。说来惭愧，其实在之前，看过一些关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书，长子这个地名经常出现，我却一直以为应该读cháng子。东晋十六国时期，一个不在十六国之中的西燕在慕容永时期的国都就是长子。这是个由鮮卑人慕容泓建立，仅存在了10年的短命割据政权。不求甚解的我也没有去考证这个名字的来历。这个小伙算是我的一字之师了，随后他又给我科普了一下长子名称的由来。炎帝教农和精卫填海都和这个地方有关，长子这个很有历史传承的名字也是几千年来没有改，难能可贵。

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一口浓重的西北口音，几乎所有的-n音都发成-ng音，后来他说是甘肃庆阳的。这个地方，面食文化发达，跟西安走的很近，简直就是甘肃的一块飞地，飞在了陕西。他每天晚上都去别的宿舍找人一起喝酒，很晚才会回来。而住在我上铺的小伙，第二天就转了夜班，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他为了报复冨土康大监狱，扬言释放的时候要把宿舍两个淋浴间刚换的新莲蓬头拆下来带走。

这俩人都是烟民，在他们刚进来的时候我就跟他们约定好，抽烟可以，但是必须去阳台洗手间。他们也遵守了这个约定，很自觉地不在宿舍抽烟。相比部门其他整天被烟熏得痛不欲生的同事，我算是比较幸运了。

这三个人，因为都是省外返回烟台的，已经在E区宿舍被关了整整14天，那种条件下，无法想象他们是怎么挨过来的。

家里小领导的居家学习还在继续。我在手机上安装了向日葵，大领导上班不在家的时候，由我来远程操作家里电脑和打印机，给她播放微课视频，打印导学案等学习材料。拜全国上下都居家学习上网课所赐，打印机价格飞涨，我去年9月买的这个型号，差不多快翻倍了，简直就是除了任天堂Switch之外又一个理财神器。

监狱生活单调枯燥，时间也仿佛过得很慢。3月14号，大领导夜班后说要来探监，要给我送些好吃的。开始我是不太愿意让大领导过来的，冨土康这边弯弯绕绕的路她不一定能走明白，在她的坚持之下，我妥协了。尽管如此，因为找不到地方的原因，我不耐烦地把好事给变成了一件不高兴的事。家属探监被统一安排在商业街最东面的小门，门口有好几个保安把守，跟防贼一样地，几乎每一件从监外送进来的东西都要盘问一番。门外面，探监的家属，围观的吃瓜群众，见到亲人后不忍离去的富畜，送外卖的小哥，违停的车辆，一片热闹，而这边冨土康的保安更是吆五喝六，出尽了风头。大领导带来了家里包的荠菜水饺，苹果，酸奶，泡面，火腿肠，蛋糕胚，蛋黄派等一众零食，满满一大包，甚至还带了一把梳子。此前一个星期，我都是起床洗头后用手随便扒拉两下就凑合了。这些吃的成功地让我少去了好几次餐厅，也让我开始想家。算起来，这是我和大领导自她产假后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有传言冨土康要分批释放广大在押人员回家，但是制定了各种限制条件，诸如自有房产，在开发区且位于公司周边3公里以内，自驾上下班，等等，依然无处求证。

随着从E区搬迁A区的人越来越多，传言居然也变成了真的，陆续开始有被释放的人拎着行李出现在宿舍对面的宿管办门外，看得出，被集体关押的政策砸到脚的疼终于开始发作，但是人手短缺的宿管办完全无力应付，经常是人声鼎沸到半夜，第一批出狱的人，半夜12点多才到家。


又过了几天，在即将释放的前夕，宿舍又搬进来两个小时工，每个小时22块钱，每天固定干活10到11个小时，各种不讲究。这时的我，已经看到了释放的曙光，懒得去计较了。

大领导带小领导去公园玩，拍了几张开满花的树的照片发给我，还有一张识花君识别的婆婆纳，下面是一句话：采一朵婆婆纳，怀一份待君来拾的心情。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了。



公园繁花已经盛开，我再不回去的话真的就是芳树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鸟空啼了。

3月21号，总算迎来了出狱的日子。HR安排说9点开始放人，结果不到7点，楼下就排满了归心似箭的富畜们。归还了行李铺盖直到上车才算得到确定的说法，这些东西，只要归还，就是免费的。再次像牲口一样被吆喝进大巴车，监狱生活就算结束了。在公司停车场门口下车后摘下口罩深吸一口兹油的空气，神清气爽。

小屁孩

villager

看了人山人海的中式英语 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忍不住笑出声
人山人海应该是 A sea of people

kitty阳

青春日子

山哥拉呱 发表于 2021-11-4 08:58
看了人山人海的中式英语 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忍不住笑出声
人山人海应该是 A sea of people

没翻出山来，重翻！

夜深睡不着

一曲相思苦

够部传记了

每天都在学习

实际上利用集中隔离的机会，不服从管理者，自己辞职。达到裁员的目的。
不得不服，企业想让你离开，可以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这个理由是合法的。

无字书

山哥拉呱 发表于 2021-11-4 08:58
看了人山人海的中式英语 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忍不住笑出声
人山人海应该是 A sea of people

有种husband still want what的荒唐感觉。
这句我翻译了半天，开始译成丈夫依然要什么。
后来，灵光一闪：   夫复何求？！

行云何处去

无字书

青春日子 发表于 2021-11-4 09:38
没翻出山来，重翻！

恩西玛，现在居然要5毛钱。
这个没猜出来。 稀饭 是gruel ， 怎么也译不成 恩希玛 。

无字书

fxxk egg  ，操蛋。    新科罗娜，新冠corona。   还有一张识花君识别的婆婆纳 ，识花君是微信小程序，经常识别错误。 托孱弱的CDC的福，cdc是啥意思？

无字书

作者的文风，仿佛现在的互联网痞子文学，一副玩世不恭的架势 ，哈哈

掌声鼓励鼓励

芳树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鸟空鸣。赞

villager

青春日子 发表于 2021-11-4 09:38
没翻出山来，重翻！

别拿中文的释义来解读英文example
walk on eggshell 小心翼翼
fishwife 泼辣的女人

Kisser0

无字书 发表于 2021-11-4 14:01
恩西玛，现在居然要5毛钱。
这个没猜出来。 稀饭 是gruel ， 怎么也译不成 恩希玛 。

恩希马的梗来自于郭德纲的相声

小屁孩

山哥拉呱 发表于 2021-11-4 08:58
看了人山人海的中式英语 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忍不住笑出声
人山人海应该是 A sea of people

你没看出楼主是用来活跃气氛的？

青春日子

山哥拉呱 发表于 2021-11-4 16:09
别拿中文的释义来解读英文example
walk on eggshell 小心翼翼
fishwife 泼辣的女人

哈哈逗你玩呀！看你还挺认真。我知道他说的不对。

villager

青春日子 发表于 2021-11-4 17:23
哈哈逗你玩呀！看你还挺认真。我知道他说的不对。

我知道我只想借机会装一把

伏地魔

感谢楼主，感谢原创，码字辛苦了